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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 本报记者 尹训银 文/摄
麻刚沙不是沙，用它来盖房子将极大危害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去年，央视《焦点访谈》栏目报道了山东省潍坊市昌乐县有人将麻刚沙当做普通河沙制成混凝土建房盖楼，危害建筑安全。日前，这一现象死灰复燃。接到当地村民的举报后，记者近日赶赴昌乐县实地调查。
疯狂开采
举报人昌乐县乔官镇黄村村民程某告诉记者，5月1日他6岁的儿子溺水身亡，出事地点就是与该村农田紧邻的青州市谭坊镇王泉村的一处加工麻刚沙的沙场的污水池。
7月10日，记者驾车沿325省道由青州市向昌乐县行驶，发现两地交界处的道路两侧有四五处沙场，有的已停工，有的仍在生产。在325省道3公里标示处，沿田间小道东北方向前行百余米，记者找到了程某儿子溺亡的沙场。沙场没有门牌和标示，大门紧闭，门前是货车轧出的泥辙。围墙圈起的院子里有两堆“小山”，一堆是麻刚石，另一堆是把麻刚石加工、清洗后形成的麻刚沙，两堆“小山”之间放着加工设备。围墙外的洗沙污水池，紧邻程某家的蔬菜大棚。程某的儿子就是在自家农田玩耍时不慎掉进污水池溺亡的。在沙场围墙外一处玉米地里耕作的村民告诉记者，这个沙场所占地之前是农田。
村民告诉记者，挖掘生产麻刚沙在当地已成为一个产业，这几年查得严了，但是经营沙场的仍不少。记者驾车前行至昌乐县乔官镇黄村附近，看到大批农田被挖沙后留下的深坑，以及占用耕地建造的正在出售麻刚沙的沙场。在该镇陈家店子村和鄌郚镇上河洼村附近的农田里，记者目测约有数万平方米的农田被挖成深坑，当地人称这些深坑为沙矿。沙矿旁边没被挖掘的地方，依然种着庄稼。
夜探工地
7月10日下午，按照当地村民的指点，记者驾车走了一段田间公路，翻过一个土坡，走进一片庄稼地，来到上河洼村附近的一个沙矿。远远望去，这个沙矿由几个深约几米甚至十几米的矿坑组成，矿坑四周被挖得非常陡峭。由于土质松软，记者站在矿坑上面的玉米地里，有随时会滑下去的感觉。
该沙矿矿坑里停着一辆挖掘机，挖掘机附近是一堆被挖出来的矿石，没有施工人员。知情人告诉记者，由于害怕群众举报，沙矿一般都是白天歇工晚上干活，若有来拉沙的车辆，个别大胆的矿主也敢白天开工。
晚上20时以后，记者看到，随着夜幕降临，325省道和224省道上运沙的车辆逐渐增多，这些车辆有“鲁H、鲁C、鲁M”等本地牌照，也有“黑A、冀A、蒙A”等外地牌照。只见这些车辆从沙矿或者洗沙场装车之后，都不急于返回，而是自觉地在路边排起长队。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小轿车，带领三五成群的大货车上路。
当地村民告诉记者，“带车”在当地也是一门营生，由于这些车大多都超载超重，驶不出县城就会被查扣，若付费后让人带路，就能避免被查。这些带路人消息灵通，哪里查车，哪里不查车，他们摸得很清楚。
23时19分，停靠在224省道旁的一条乡间土路上的两辆拉沙车辆引起了记者注意。记者看到这两辆车用防漏网盖着，满车装的全是麻刚沙，一辆车的车牌号为鲁G2593，另一辆车牌被泥土遮挡，驾驶室门上标有“煜茂建材”字样。
记者沿着拉沙车散落在路边的沙痕，驾车来到陈家店子村一片农田深处，找到了一处沙矿。这里机器轰鸣，正在挖沙。记者的车灯引起了沙矿人员注意，沙矿机器声音渐小。不一会儿，一个人驾着一辆电动车从村里开了出来，开车人是个光头，光着上身。为了避免冲突，记者迅速将车驶离。行驶至乡间土路路口后，记者想跟着两辆车看其将沙运往何处，却被一辆越野车和一辆小轿车跟踪。记者随后朝沂水县方向快速行驶，甩开了跟踪车辆。
知情人告诉记者，这些车辆常年拉沙，对尾随的车辆都很警惕。7月11日凌晨1时25分，记者驾车折返回鄌郚镇，又在224省道鄌郚镇内一处沙场附近遇见4辆装满麻刚沙的车辆。记者一路跟随车辆到了昌乐县城，在一个拐弯处前3辆车正常行驶，最后一辆车却停了下来。见已被对方发现，记者快速驶离，随后兵分两路继续跟踪，一路驾车佯装前行，另一路打出租车跟踪运沙车辆来到一处正在施工的工地——城关街道棚户区改造项目昌盛三期东山丽都。4辆满载麻刚沙的车辆卸车时，记者在出租车内听到，司机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将跟踪车辆甩掉的事情。此时，记者手表显示时间为2时28分。
3时10分，记者在远处看到4辆拉沙车驶离后，走进昌盛三期东山丽都工地，取样并经知情人确认，这些全是麻刚沙。记者捡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沙块，轻轻用手一掰就碎了。
屡禁不止
7月11日9时30分，记者来到昌盛三期东山丽都工地，看到卸下的4车麻刚沙已经被用去了一半，一名工人正在把剩下的沙子装进塔吊的吊箱，吊往正在施工的楼顶。记者佯装购房和工人交谈，“这是什么沙子？”“河沙吧”。“这是好沙子吗？”工人笑了笑：“这边盖房子都使这种沙子，好像是水洗沙，我光管干活，也搞不清楚。”
7月11日下午，记者致电昌盛三期东山丽都建设单位昌乐县昌盛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反映当天凌晨看到4辆拉着麻刚沙的车进入并卸在了工地。该公司一位姓孙的工作人员说，现在建设局查得很严，该公司施工不会用麻刚沙。
针对当地挖掘制售麻刚沙现象，记者电话采访了昌乐县乔官镇政府办公室。一位李姓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镇上每天不分昼夜地巡查，目前没有发现开采麻刚沙的现象。
记者了解到，在昌乐县麻刚石的价格为10元/m3，而麻刚沙的市场零售价为110元/m3，巨大的利益空间刺激当地疯狂开采加工麻刚沙。昌乐县五图街道池子村村民反映，几户村民的楼房出现不同程度墙体开裂现象，怀疑当初开发商使用了麻刚沙，目前正通过司法途径进行维权。
记者结束调查离开昌乐时，见到了青州市国土资源局给程某的答复意见书，程某儿子溺亡处的沙场占地4155平方米，属于未经批准违法圈占耕地行为。6月16日，该局责令沙场15日内自行拆除违法占用土地上的建筑物及设施，罚款12万余元。程某称，至今未见沙场有所行动。7月11日，记者致电青州市国土资源局，截至发稿时未得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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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刚沙
是由麻刚石风化形成或由人为粉碎形成，外表呈暗红褐色。颜色黄褐色-红褐色。麻刚石强度的变化很大，因为其易氧化，受大气环境的作用，会崩解破碎，甚至泥化。故建筑行业有明文规定，不能用作建筑材料。
2013年5月24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下发 《关于加强预拌混凝土质量管理工作的通知》（建质[2013]84号），要求重点加强对建筑用砂的使用监管，严禁使用超标海砂及麻刚沙等不合格建筑用砂拌制混凝土，严防氯离子含量超标等质量不合格的预拌混凝土用于建筑工程，确保建筑工程质量。
（王彦 尹训银整理）
编后 事实上，有关山东潍坊昌乐用麻刚沙盖楼的乱象曾屡次被媒体披露，当地政府部门也采取过行动，取缔了多处非法开采、加工麻刚石的厂家。然而，时隔一年多，麻刚沙并没有彻底从市场上销声匿迹，相反，在一些地方还很有市场，这一现象很值得反思。面对一种存有巨大安全隐患的非法建筑材料，监管的缺位，无异于助纣为虐。在关乎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领域，监管部门应靠前靠前再靠前，切实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能总是处于被动和懒动的状态——群众举报就“动动”，没人反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全生产链的每一个环节容不得打折，因为事关生命安全，姑息违法即是作恶。
